大寒地上,共五洲,三山一水一平川,地域之广,纵横千万里方圆。
一城一国,一地一王。
数不清的王朝世家在这片贫瘠寒冷的大寒地上盘根错节。
寻常百姓,若想徒步横穿一大洲,去他乡看看风景,定要蹉跎半生光阴。
江书年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皮面棉衣,外披厚重的蓑衣斗笠,锁好了家门,背着那柄扶倾,冒着风雪直奔跃马平原方向而去。
他不知道那老儒生写下的“庆”字是何意,只能边走边想了,他决议先上平阳顶,去寻吕不周等人帮忙。
跃马平原在中洲的中心偏南,占了半洲之地,广袤无垠,土壤肥沃,湖泊众多,少有山脉,道、儒、剑、武四教总舵皆在此处,足见跃马平原人杰地灵。
江书年选了一匹粗壮敦实的枣红马,这种马温顺皮实,脚力和耐力都不俗,又因繁育简单,于是它便成了中洲地界的名马。
至于缺点.....就是骑起来太颠。
为了尽快救回三元镇的乡里百姓,江书年是日夜兼程。
故此,他的屁股每天夜里都疼得叫他呲牙咧嘴。
他想过用气元来顶住马鞍,但是没多一会儿,丹田内的气元就耗干净了,仅是重新吐纳换气那么一小会的间隔,就足以颠成如此惨状,很难想象若是没有气元,江书年的屁股得有多惨。
江书年感叹,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。
七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,江书年即将走出大兴国的疆土。
这一夜,人困马乏,江书年索性就进了这座边境小城,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了。
转天清早,江书年被冻醒,炕已经凉透了。
他坐了起来,裹紧了被子,随手推开窗一看,外面鹅毛般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。
江书年下楼点了一些吃食,用魏浒那小木盒换来的钱,还有许多,还能花上很长一段时日。
“小兄弟今日还住店么?”店里账房先生是个小眼睛的男人,他笑起来有些精明。
江书年嚼着干粮摇了摇头,当下不是休息的时候,赶路要紧。
何况这小客店条件不太好,价钱还要得狠。
“那小的就吩咐人去给兄弟收拾东西了哈。”
江书年嚼着干粮说了句:“不必。”他知道这里面有猫腻,那些伙计手脚不干净,专挑他这种急着赶路的外乡人下手。
人生地不熟的,大多都吃了哑巴亏。
“我自己收拾便可,我的马喂好了么?”
账房先生回道:“自然是喂好了,用的还都是上等草料。”
江书年笑了笑,上等草料?
真若是用了上等草料,那你不得再宰我几百个铜板啊?
账房先生似乎看出来江书年不信,他急忙道:“咱们小店童叟无欺,不说假话的,给客人喂马都是用上等的草料。”
江书年点了点头,没有再争辩什么。
那账房先生觉得江书年似乎还是不信,他继续说道:“小兄弟,我跟你说啊,这事我不唬你,在咱庆城,买上等草料比买下等草料还要便宜呢!”
江书年一愣,庆城?这小城叫庆城?
账房先生以为江书年感兴趣,便再次讲了起来:“咱们庆城有个杨氏骡马行,专出上等草料,兄弟你去打听打听,他家草料,方圆十几个县都有名,咱们庆城自己的商铺买草料,很便宜哩,比买外来的那些下等草料还便宜。”
“咱也犯不上花那大价钱给你的马喂下等草料啊。”
江书年心中有些惊讶,得来全不费工夫么?
这庆城与那老儒生写的“庆”字会有关系么?
江书年来了兴趣,便与那账房先生多聊了一会儿,听他说出了这庆城,往前一千多里,都是荒地,少有人烟。再者,中洲少有山峦,到时候,在这无边的旷野上,找个避风的地界露宿一晚,都是件难事。
江书年便决议在这庆城里多停留一日,一来主要是查查此地与那醒妖是否有什么瓜葛勾连。
二来也是想等这雪停一停,再多购买些干粮、木炭,争取早日赶到有人家的地方。
账房先生见江书年信服了,也来了兴致,与江书年聊了许多此地的风土人情。
不聊不知道,这一聊,江书年对自己有了新的评价:书生意气。
依据那账房先生的推算,他骑马向东,一天约莫赶路三百里。
按此脚力,怕是要几千个日夜才可到那跃马平原。
而这,还得是拼命赶路的结果,风雨无阻,大雪不停。
中洲太大了,东西两端约莫几百万里,这一去,不知要多少年。
江书年犯了难,他从未出过远门,哪里想得到这么多。
一时脑热就出了家门。
几千个日夜.....那三元镇上的乡亲们不都得死绝了?
江书年很怀念那辆古战车啊.....
厚重的棉布门帘被人粗暴地掀开,一阵冷风吹进屋,无数带着冰凌的小雪花也跟了进来,穿着单薄小褂的江书年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。
“小二!小二!人呢?死了?!”小客栈的大堂里涌进来十几个壮汉,看其身着制式统一的甲胄,腰戴宝剑,后背皆是一柄手弩,应该是城里哪个武官老爷家里的府兵。
“想死呢!上酒啊!傻了吧唧的!”
“找揍啊!”
“砸了你这烂店!”
十几个粗野的兵痞看起来像是在外面吃了什么瘪,跑到这小客栈里出气来了。
本来店里的炉子就不算旺,加上那十几个汉子冰冷的甲胄,屋里很快就凉了下来。账房先生赶忙赔笑着去倒酒,他还拍了一下江书年的后背,意思应该是叫他快些走,省得惹了麻烦。
江书年提起丹田气元,震散了一些寒意。
他起身离开,大堂里这些人折腾得他心里乱糟糟的。
“你这狗东西,给那小子传什么暗号?”一个兵痞揪住了那账房先生的脖领。
“兵爷,没啊,我跟他传什么暗号啊。”账房先生紧张地解释着。
江书年身后随即又传来了几个挑衅的声音:“小子,怎么我们一来你就走?”
“怎么,咱们弟兄打扰到这位小爷的雅兴了?”
“呦,小爷,您老可别生气呀!”
身后的兵痞们大笑,账房先生一边伸手拦着一边赔笑说:“几位爷,这就是个赶路的穷小子,别跟他一般见识,我给各位爷上几坛好酒,今天算我的!”
江书年知道那账房先生护着自己,他有些内疚,最初还以为这账房要与那伙计一起偷自己东西。
江书年回头感谢地看了一眼那账房先生,只见他大大咧咧地骂着:“快走你的!别留在这耽误兵爷们喝酒!快走!”
江书年转身径直向二楼走去,那群兵痞如今就是一群疯狗,正愁没地方下嘴,江书年不愿触这个眉头。
“说他娘的你呢!哑巴了?!”
一壶酒水砸向了江书年,踩在楼梯上的他没有回头,心念一动,那酒壶便被挡了下来,摔碎在楼梯口。
那群兵痞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。
“兵爷,跟他这个穷光蛋较什么劲啊,您大人不记.....”
“去你娘的!”
账房先生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那兵痞一巴掌抽到了一边。
“老三,你个虚蛋,这么近都扔不到。”
“看我的!”
江书年转过头,一把抓住又一个向他飞来的酒壶,他再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穷家小子了。